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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回 強歡笑 心淒同命鳥 苦纏綿 腸斷可憐宵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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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晃眼落在祥雲之上。阮糾隨將仙雲掉轉,緩緩斜飛上去。

五姑給雙方引見之後,一面稱謝,笑問甘碧梧道:“諸位道友,端的道妙通玄,遇事前知,竟把十萬裏外之事了如指掌。”甘碧梧笑道:“我等不曾用心推算,哪有這深法力?這全是家師適才吩咐。不特賢夫婦駕到,便是此來用意,家師也早算出了呢。”五姑大喜,笑問道:“愚夫婦因和峨眉諸友至交,又是道家稀有盛事,不揣冒昧,所望甚奢。既欲奉請真人和諸位道友下降,以為光寵,又欲慷他人之慨,將道友前說靈嶠三百餘間仙館樓閣,暫假峨眉諸道友一用。不知真人和諸位道友肯推愛玉成麽?”

丁嫦插口笑道:“道友說話,何必如此謙虛?自從那日訂交,便成知契,以後互相關照,情如一家,何須客氣呢?家師近以上界仙賓不久下降,並聞還有玉敕頒來,靈空天界不比凡間,非等到日,不能預先推詳,為此不便遠離。日前我們聽道友說起峨眉諸友法力和諸比丘靈異之跡,才知近來修士大不易為。人心日惡,魔隨道長。功力途徑雖然今古相同,因是妖邪眾多,非具極大的降魔法力和防身本領,不能抵禦。不似千年以前,修道人只須得有師承,覓一深山,隱居清修,時至道成,再去行道,一俟內外功行圓滿,便可成就仙業。雖也不免災劫,大都易於躲避。比較起來,如今要更難得多。又值凝碧開府之盛,私心向往。道友未說,不便啟口,無因而往,做那不速之客。後和家師說起,才知道友原本有意代主人延客,正遂私願。現由大師兄起,連同我等三四個小徒,共是七人,已經稟準家師。靜俟賢夫婦到來,有人先容,與未去諸同門略作快聚,便即相偕同往了。至於靈嶠仙館所餘那三百餘間房舍,原是我等一時遣興,游戲之作。只因營建部署之初刻意求工,一心模仿桂府宮室,力求華美,哪知只憑載籍傳聞,不曾親見,向壁虛擬,不特全無似處,建成之後,經家師和諸仙長點破,才知刻鵠畫虎,全無是處。不但不像青女、素娥、玉樓仙史等天上神仙所居,連尋常修士也居之不宜。不過建時既費工夫,而內中的玉章錦茵、冰玄珠帳,以及一切零星陳設,無一不是成之非易。空費許多物力心力,拆毀未免可惜,廢置至今已二百年,正苦無甚用處。休說借與峨眉諸道友應用,如不是物大富麗,不是修道人所宜,便全數奉贈,又有何妨?這類房舍什物,用來炫耀左道旁門中人耳目,使之驚奇,正得其用。甘師姊已命陳、管、趙三個同去的女弟子,用三只紫筠籃裝好,隨時都可帶走。另外還有三十六枚藍田玉實,不腆之儀,聊以為敬。尚望代向峨眉諸友致意,分贈門下男女弟子,哂收為幸。”

淩渾見丁嫦得道千年,看去年紀不過十四五,容華秀麗,宛如仙露明珠,光彩照人。吐屬更是朗潤嫻雅,吹氣如蘭。桂府仙娃,不過如此。阮糾和甘碧梧雖有醜美之分,而仙根道力,無不深厚,骨秀神清,豐姿飄逸。眼前同道中人,能到此者,竟沒有幾個。分明金仙一類人物,不知怎麽會忽然折節下交,甚為驚異。甘碧梧以五姑極口稱謝,笑道:“七師妹修道多年,見了外客怎還似當年心熱氣盛情景?心中有話,必欲一吐為快。到了上面,再行奉告不一樣麽?”丁嫦微嗔道:“四師姊生性溫柔,連說話也慢騰騰的。凡事該如何,便如何,有話便說,慢些什麽?本來如此。那日聽崔道友說起峨眉開府之事,偏不開口,非等師父有了口諭,崔道友已經來約,才行明告。反正一樣,何如早些說出,人家喜歡多好呢!”甘碧梧笑了笑。阮糾接口道:“七師妹心直口快,稚氣終脫不掉,沒有含蓄。我以前較她尤甚,近三百年才改了些。有時想起跟隨師父隱居前許多舊事,都覺好笑。自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許是山居年久,未與外人交往,日常清暇無事,默化潛移,連性情也隨以改變。這次奉命下山,許不似昔日躁妄。”丁嫦道:“你是大師兄,同門表率,自然要老成些,那似我和十六師妹的孩子氣呢!仙山雖好,只是歲月清閑,無爭無慮,連四師姊素來倜儻的人,也變得這等閑靜雍容,沒有從前有興了。”甘碧梧笑道:“嫦妹你還要說些什麽?當著崔、淩二位道友,也不怕人笑話?”崔五姑笑道:“仙府長生歲月,仙景無邊,已是令人羨煞;而諸位道友又是雍容恬逸,純然一片天趣,真情款款,自然流露。真恨不得早生千百年,得附驥尾,可拜真人門下,便天仙位業也非所望呢。”阮糾道:“道友過譽。我們雖然幸竊福緣,得天獨厚,終不能望到天仙位業,便為一情字所累呢。”淩渾聞言,忍不住問道:“休說真人,便是諸位道友,哪一位不是神儀內瑩,精華外映,明是天上金仙一流。聽內人說,雖是男女道友同隸師門,並非合籍雙修。即以千萬功力而論,已具通天徹地,旋乾轉坤之能,怎麽情關一念便勘不破呢?”阮糾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並且將來借重諸位道友,也是為此一字。不過暫時奉家師命,恕難奉告,且等峨眉會後,再作詳談吧。”甘、丁二女同聲笑道:“大師兄才說改了性情,不又饒舌了麽?”淩渾知道來時料中所說借重之事,至關重大,不便再為深問。

五人言笑晏晏,不覺連越雲層,到了天蓬絕頂靈嶠宮外。阮、丁、甘三人領了淩、崔夫婦,先去拜見過了赤杖真人,略說命眾弟子隨往峨眉觀禮之事,淩渾又略請教些應劫的話。便由阮、甘等門人陪出,先引淩渾把靈嶠仙府風景游覽了一周,然後去至甘碧梧所居的棲鳳亭中小坐。眾仙侶因淩渾初來,又命門人侍者去取靈泉甘露與各種仙果,前來款待。淩渾健談,神情穿著又極滑稽,賓主雙方越談越投機。內中赤杖仙童阮糾和一個名叫兜元仙史邢曼的,尤為莫逆,由此成了至交。

淩、崔二人因離庚辰正日沒有幾天,路隔太遠,必須期前趕到。雖然飛行迅速,不致延誤,當此多事之秋,受人之托,終是越早到越好,便起辭別。眾仙再三挽留。阮糾並說:“此行如何,家師已經算出,明早起身,到時恰好。因此次旁門中頗有幾個能手,為了事前不使得知,道友到時,使用仙法隱蔽行藏,不到起身下山,誰也推算不出。據我想,也許峨眉諸道友都認作意外,到後方知呢。”甘碧梧和另一仙侶同聲笑道:“大師兄話休說滿。左道旁門中人,自難知道我們行藏。峨眉諸位道友何等高明,未必也瞞得過吧?”阮糾笑道:“我不是說準能瞞過。只為淩、崔二位道友此來,未向第二人提起,原定約了我們,突做不速之客,以博主人一笑。並且主人連日正忙,素昧平生,我們又非現時知名之士,念不及此,怎會前知?除非我們已經上路將到,主人久候淩道友夫婦不至,無意中占算行蹤,那就難說了。”丁嫦道:“這個我敢和大師兄打賭,我們此去,只一動身,峨眉諸道友便即知道。即便主人正忙,無心及此,你沒聽崔道友那日曾說,日前已是仙賓雲集?師兄的轉劫好友大方真人,和我們對頭的兩個克星也在那裏,焉有不知之理?”甘碧梧笑道:“七師妹怎地胸無藏言?”丁嫦好似說走了嘴,面上一紅,便不再說。阮糾笑道:“我只臆度,哪個與你打賭?”說時也看了丁嫦一眼。

淩渾暗忖:“眾仙千年不曾下山,法力如此深厚,怎會有甚對頭?大方真人正是乙休,想不到他與赤杖仙童竟是歷劫知交。見時一問,便知就裏。”故作沒有在意,岔將過去。阮糾似已察覺,笑對淩、崔二人道:“我們在此隱居清修,於仙於凡,兩無所爭,本無什麽。只為家師奉到天敕,又值再傳弟子和一些侍者建立外功之會,正好命兩輩門人一同下山。好些事均屬未來,家師默運玄機,為免眾弟子將來有甚困阻,預為之備。其實事情尚早,家師只示了一點朕兆,不曾明言。休說乙道友不能詳悉,便我等也只略知梗概,此時未便奉告,蓋由於此。”崔五姑道:“想不到諸位道友清修千年,早已天仙無殊,怎會突然發生這些煩擾?”另一女仙羅茵笑道:“按說,我們雖然道行淺薄,不能上升靈空天域,到那金仙位業,如論位業,卻也不在天仙以下。尤其是清閑自如,既無職司,又無羈絆,不似天仙多有繁巨職掌。只自成道起,兩千一百九十年中,有三次重劫,一次比一次厲害,是個討厭的事。”丁嫦笑道:“羅六師妹倒說得好,假使地仙如此易為,似我們這等清福,那些天府仙官都願退這一步,不再稀罕那天仙位業了。”淩、崔二人聞言,心中一動,默計赤杖真人師徒成道歲月,正是道家四九重劫以後的第二難關快要到來。起初以為真人有無上法力,誰知仍難輕免,不禁駭然。天機難洩,無怪支吾不肯明言。便朝羅茵點了點頭。眾仙知道二人業已會意,便不再提起。

又盤桓了些時,一算時間,已經過了一天。阮糾不等淩、崔二人開口,便請起身,二人要向真人拜別,眾仙俱說:“真人現正調元煉氣,不須多禮。”二人便托眾仙見時,代為致意。當下赤杖仙童阮糾、甘碧梧、丁嫦,率領三人的愛徒尹松雲、陳文璣、管青衣、趙蕙,共是男女七人。由陳、管、趙三女,用仙府三柄紫玉鋤,肩挑著裝有三百間仙館樓閣和藍田玉實的紫筠籃。隨了淩、崔二人,同駕一幢彩雲往峨眉仙府進發。彩雲一離天蓬山界,降到中層雲下,便自加快,往前飛馳。其速並不在劍遁以下,並且一點也不見著力施為。上面是碧空冥冥,一片蒼茫;下面是十萬流沙,漫無涯際。等將落漈飛過,又是島嶼星分,波濤壯闊,碧海青天,若相涵吐。中間一片祥雲,五色繽紛,簇擁著九個男女仙人,橫空穿雲而過。每當沖入迎面雲層之中,因是飛行迅速,去勢大急,將那如山如海的雲堆一下沖破。所過之處,四外白雲受不住激蕩,紛紛散裂,化為一團團、一片片的斷絮殘棉,滿空飛舞。再吃陽光一映,過後回顧,直似萬丈雲濤,撒了一天霞綺,隨著殘雲之後,滾滾飛揚,奇麗無儔。

仙雲神速,飛近子夜,峨眉便已在望。阮、甘諸仙因此山乃千年前舊游之地,仙府只知是在後山亙古無人之區,不曾去過。剛剛把仙雲勢子改緩,在夜月清光之下指點林泉,一面追憶前塵,一面和淩、崔二人談說,問詢仙府所在。丁嫦忽指前面笑道:“我說如何?你看前面崖上,洞口石亭均有人在守候,分明峨眉諸道友對於我們來意已前知了。”淩渾正和阮糾一樣,心料妙一真人等不會想到會約仙侶同來,又是何等神奇隱秘。素無人知的地仙,還想突然降臨,故作驚人之筆。又知妙一真人等如真前知,此時必是親身出迎,而洞口崖亭中人,分明是幾個輪值守候的門人。方對丁嫦笑道:“道友,你料錯了,那是齊道友門下弟子,奉命在彼迎候嘉客的,正經主人並無一個,也許真不知道呢。”話還未完,遙見洞門內倏地閃出好些人來。這時兩處相隔尚遠,乍見雖還不能辨認,必是長一輩的主人無疑。才知主人畢竟前知,這等大舉出迎,自己面上也有光輝,好生欣喜。立即改口道:“想不到主人果是仙機靈妙,早已前知。大約凡是無甚要事的,都出洞來迎候嘉賓了。”阮、甘、丁三人聞言,定睛一看,忙道:“我等不速之客,主人竟如此盛意延款,何以克當?急速催雲快去吧。”隨說,手指處,腳底仙雲又覆加急飛馳,晃眼到了後洞上空。三仙因想認一認為首主人,微一緩勢間,淩、崔二人已先從雲中飛墜。三仙又見妙一夫人似要飛身上迎,知是為首女主人,忙率尹、陳、管、趙四弟子一同下降。

到了太元洞內,賓主分別禮見,由淩、崔二人代為略致來意。妙一夫人等自是極口稱謝,敬佩不置。淩渾因阮糾與乙休有舊,聞說乙休同了百禽道人公冶黃、追雲叟的大弟子岳雯,在仙籟頂旁危崖老松之下,相互對弈,恰值靈雲領眾弟子拜見仙賓,不曾走去,便命去喚。隨問眾人,那些異派中的惡賓不久即至,那三百間仙館樓臺如何布置?丁嫦笑道:“微末小技,極易布置。這些房舍大小隱現,無不如意。微儀已蒙主人曬收,房舍就在小徒肩挑筠籃之內,只須主人命二三高足領了小徒,指出適當地點,立可成就。”青囊仙子華瑤崧道:“既然是能隱能現,索性先只安置,將形隱去。等那些惡賓到來,依次領往,隨時出現,豈不更妙?”妙一夫人道:“這樣雖好,只是小徒們法力淺薄,不知仙法運用,萬無重勞嘉賓之理,還是現出來吧。”甘碧梧道:“運用之法不難,一學就會。小徒們相助照料,有何不可?”夫人再四謙謝,不欲勞動仙賓。嗣由淩渾折中,仍命門弟子執掌,由三仙先傳運用之法。妙一夫人因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引導來客就舍的人既要本領高強,又須機智沈著,始能應付,便命齊霞兒、秦紫玲、諸葛警我、林寒四人充任。三仙立即當眾傳了用法,並各賜了一道靈符,以備萬一。四人拜謝領命,隨引了尹松雲、陳文璣、管青衣、趙蕙四人,分四路去訖。

黃腫道人和伏魔真人姜庶重述適才所議方策,將人分散太元洞內。廣堂之內,只留二三主人,等候外賓來見。餘各自尋居處,不必長聚一起,以便暗中留意,相機應付。妙一夫人終因仙賓初來,尚未怎樣款待,意欲多陪一會兒,等有異派人來,再作計較。三仙知道主人心意,力言彼此同道傾心,一見知己,無須如此謙禮,並說:“山居千年,極少新奇之事,此行專為觀光,就便看看目前左道伎倆,如在太元仙府居住,難於一目了然。好在房舍現成,妖人將至,最好立時便請一位令高足領去,擇一高曠之地,可以縱觀全景,而又不當要沖,以便作壁上觀,實為快事。”妙一夫人見他們堅持,只得親自陪往。一面並請玉清大師代做主人,時常陪伴。議定以後,除各主人外,一班外客欲睹仙館之奇,仗著房舍眾多,紛紛效尤;一般後輩更好奇喜事,渴欲見識。妙一夫人想:“這樣把所有長幼來賓全都住在新添設的仙館樓閣以內也好。”便陪了阮糾師徒,先往繡雲澗去物色仙居。眾人也相率走出。剛剛走出洞門,便見亭臺樓閣,瓊館瑤榭,到處矗立,點綴得一座凝碧仙府霞蔚雲蒸,祥光徹霄,瑞霭滿地,絢麗無儔,仙家妙術,果真驚人。方在齊聲讚妙,倏地光霞一閃而逝,所有樓臺館榭全數隱去。知四弟子已經布置停妥,正在試法。

正陪仙賓前行,靈雲忽然走來,對淩渾說:“乙師伯勝了公冶真人一局,現和岳師兄對弈正酣。聞說阮仙長到此,只笑了笑。弟子久候無信,三次催請,乙師伯才說要請阮仙長往見。不知可否?”淩渾笑罵道:“這老駝子真個棋迷,連老朋友來也不顧了。”阮糾笑道:“行客須拜坐主,原該我去見他才對。二位師妹可隨主人往尋居處,令四弟子同住一起,不得妄自多事。我與大方道友久別,要作長談,也許和他同住。到了正日會集,再相見了。”丁嫦笑道:“我們現時決不至於多事,師兄和大方真人在一起,卻是難說呢。”妙一夫人方欲分人送往,淩渾對崔五姑道:“老伴,諸位道友是我夫妻請來,我二人也和主人差不許多。你和玉清道友陪伴甘、丁二位道友師徒,我自引阮道友去尋駝子去。”說罷,同了阮糾自去。不提。

妙一夫人等仍陪甘碧梧師徒六人走到繡雲澗,正趕齊霞兒同管青衣二人一齊將仙館設在澗側高崖之上,剛剛停當,待要回洞覆命,看見夫人等陪了眾仙賓到來,連忙迎上。跟著秦紫玲同了趙蕙,林寒同了陳文璣,諸葛警我同了尹松雲三起,也都各按所去的一帶地方,相度形勝,設置停當,互相試驗一回,隱去真形,回至中途,有的老遠望見,有的經同門傳說,相次趕來覆命。妙一夫人便命齊霞兒將崖上仙館現出。霞兒如法施為,手一指,崖上突然現出一座霞光四射的玉樓。眾人見那樓閣共是三層,每層五間,形如重臺梅花,通體碧玉砌成,瓊檻瑤階,金門翠棟,雕雲鏤月,氣象莊嚴,奇麗無儔。再走上去一看,一層有一層的陳設,無不窮極艷麗,妙奪鬼工。至於設備之齊全,更無庸說。錦墩文幾,玉案晶床,盡管華貴異常,卻又不是富貴人家氣象,於珠光寶氣之中,現出古色古香,別有雍穆清雅之致。頂層五間開通,成一敞廳,似是準備仙賓暇日登樓憑眺觀景之用。比起下兩層設備還更精美,四面碧玉欄桿,嵌空玲瓏。更有百十盞金燈點綴其間,燃將起來,燦如明星,夜間望去,更是奇景。

眾人落座,正在讚賞,詫為未見。玉清大師笑道:“此崖雖然隱僻,卻非最高之地。如再高出二三十丈,全景便在目下,一覽無遺了。”丁嫦笑道:“這個容易,這些房舍原本可高可下。”隨說,將手一指,只見祥雲如帶,橫亙樓腰,二樓一段。便在隱約之間,頂層便於不知不覺中升高了數十丈,仙府全景立現眼底。甘碧梧笑道:“區區末技,七師妹也要賣弄,不怕諸位道友齒冷?”丁嫦笑道:“我們承諸友不棄,一見如故,親若一家,何用掩飾作態?”先來長幼群仙,俱欲各覓居處,紛起作別,甘碧梧道:“事也真巧。當初原是同門師兄姊妹互弄小技,只顧爭奇鬥勝,忘了修道人的本色,又沒見識過天仙第宅是什麽形狀,以致徒事纖巧,鬧成了個四不像。此次所帶樓舍,只這一所小瓊樓乃二師姊姚瑟所建,還不過於離奇,恰被愚師徒數人占用。餘者多半出諸七、九師妹之手。諸位道友雖然暫寄仙蹤,逢場作戲,如見不堪之處,幸勿見笑。主人事忙,承五姑與玉清道友相伴,已感盛情,請自回吧。”

妙一夫人等也覺眾異派中惡客行即到來,正當多事之秋,便也不作客套。一面吩咐霞兒等四人,引導各長幼仙賓,仍分四路送入仙館安置。並請內中幾個主要人物,各依方向,暗中監防。事完,便分兩人一班,在太元洞中和另外兩名弟子隨侍,以便外客到來,見過主人之後,領往館舍。隨即分向甘、丁二女仙稱謝辭別,各自依言行事,不提。

經此一來,太元洞內諸仙十去八九。長一輩的,只剩下妙一夫人、元元大師、白雲大師、頑石大師四個正主人。餘者只神駝乙休、百禽道人公冶黃和新來的赤杖仙童阮糾、窮神淩渾,在仙籟頂危崖之上,與岳雯對弈;嵩山二老同麻冠道人司太虛,在前洞上面禦敵未歸;媖姆師徒在後洞石室之內,運用玄功,暗中戒備。此外都移往仙館。一班後輩來賓,有的隨著迎接諸仙之便,當時隨往,各自覓了住處。有那隨著本門中弟子散在各地游玩聚談的,適才各地仙館樓閣突然出現,相顧驚奇,紛紛趕往繡雲澗,問知就裏,俱都好奇,欲廣經歷。

霞兒等再一說起,不問來客長幼,凡願往仙館居住的,均可遷入。眾後輩聞言大喜,相率隨同前往,各覓住所。本門弟子雖不得住入仙館,也都想見識見識,除有重要職司,正在輪值的幾個,也都跟去觀賞。霞兒等四人分領了各仙賓,每到一處,便依法施為,一所玉宇瓊樓立即顯現。眾仙賓早各約好同居仙侶,分別入內。

妙一夫人等四主人到了太元洞前,回頭一看,只見四方八面,一座接著一座的仙觀樓閣,重又相繼顯現。雖不似適才全數畢現,也有二三十處。端的仙雲縹緲,氣象萬千。再看男女弟子,只有陸蓉波、餘英男、莊易、嚴人英四個在洞內外應班輪值,餘人全都不在。笑道:“無怪人情羨慕富貴華美。便眾弟子雖然新進道淺,也都根器深厚,平日心情也極清靜淡泊,此時見了這等富麗華貴之景,竟然如此欽慕,異派中人更不足論了。”白雲大師笑道:“我知他們並非欽慕,只是年輕好奇,想要見識罷了。”元元大師道:“話雖如此,到底不該。所以赤杖真人力說,此舉漸入魔道,不是修道人所宜。阮道友等說,此類樓觀只宜左道中人居住,不便奉贈,確是實情呢。”頑石大師笑道:“無怪人言,我輩同道中人,只師兄一人鐵面冰心,最為剛直。前殺王娟娟,便是證明。無論仙凡,誰不想多見多聞,增長經歷?他們又聽來的是千年前成道的人物,又見仙法如此神妙,哪能無動於衷?想開一回眼界,所以連靈雲和白雲師兄門下三個已經入門多年、道力較深的人,都跟了去。就連金姥姥、蕭十九妹、黃腫道人、青囊仙子、金鐘島主和兩世修為的楊道友,他們論起功行法力,哪一位是在你我之下?他們雖然也有為監防妖人,有為而去的,但見獵心喜,也占一半。他們尚且如此,何況晚輩?”說得妙一夫人等俱笑了起來。

剛剛入洞歸座,先是黃山餐霞大師同了漢陽白龍庵素因大師,雙雙到來。見面談不幾句,楊鯉又引導他的前師南海聚萍島白石洞散仙淩虛子崔海客和門下弟子虞重走進。恰巧齊霞兒等四人將眾仙賓安置停妥,頭一班是秦紫玲和林寒,正在側隨侍,賓主禮敘。妙一夫人知崔海客人極正直,便略告以實況。談了片刻,便令林寒前導,親身陪他師徒入居仙館。林寒見他只有師徒二人,便引往洞側山坡之上,行法現出一所共只三間的飛雲亭來。夫人肅客入內。崔海客早見仙府之中,到處神仙樓閣,瑞霭祥光,及見林寒隨手一指,便現出一座雙層亭舍,愈發驚奇,讚羨不置。夫人等仙廚中人獻上酒果靈泉,便即辭出。這次回到太元洞內,便繁忙起來。先是鐵鐘道人、游龍子韋少少、小髯客向善和成都隱名劍仙鐘先生等昆侖派中名宿,除卻南川金佛寺方丈知非禪師要正日才到外,俱都各帶門人,聯袂偕來。

這次妙一真人諸長老為要解卻辟邪村誤傷游龍子韋少少飛劍之嫌,對於以上諸人齊下請柬。韋少少本還不好意思前來,經知非禪師和小髯客向善力勸,說:“上次對方事出無心。對方主者齊漱溟寬厚溫和,極知禮讓,素無嫌怨,今以禮來,不去反顯我們小氣。峨眉正當鼎盛之時,仍能謙虛待人,欲借此一會,釋嫌修好,實不愧道家本色。樂得就此化敵為友,彼此都好。”鐵鐘道人也力主同往,但又說:“峨眉勢盛,易使後輩向往,門人不可多帶。”偏生一幹門人欲隨往觀光,紛紛向師求說。知非禪師只有一個嫡傳弟子,必須留守,本人有事,又是後去,不在話下。其餘四人,除鐘先生是願叫徒弟見識,命即同去外,鐵鐘、韋、向三人均恐門人與對方交往,見異思遷,不令隨行。於是願去的好些俱沒去成,而不甚心熱,如上次在無華氏古妖屍墓穴中吃過虧的小仙童虞孝、鐵鼓吏狄鳴岐之流,反因師命隨行。

行時,小髯客向善忽然想起還有兩人未到,便問知非禪師道:“此次峨眉還請的有衛師弟夫婦,昨日還見在此,怎地不辭而別?”知非禪師微嘆道:“他二人近來行徑荒謬。自從幻波池受了巨創歸來,經我算出,對方應援遲緩,害他夫婦毀了道緣,實是不知聖姑禁法妙用。初發現有人被困時,固然略存私念,可是要想救也無從下手。那等危機四伏的險秘之地,加些小心,也是人情,何況還出死力相救。算起來只有救命之恩,決無仇怨可言。他們出來時不問當門的人是甚道路,便下毒手傷人,已大不該,幸運那人是佛門高弟,未與計較。回來他夫婦只知痛惜道緣,貪得內中寶物,因聞前去二女仍要再往,竟打了恩將仇報主意。我再三苦口勸說,開導利害,終是不聽。近更受了妖婦愚弄,愈發倒行逆施,變本加厲。峨眉諸友正是那兩女子的師長,如何會去?果真肯去時,他們見到峨眉那等氣象,也許知難而退,不致將來自取滅亡了。他夫婦明明極好一對神仙眷屬,論起功力法寶和所煉飛劍,都是本門有名人物,偏會一入迷途,便雙雙陷溺罔返。此乃劫數使然,無可挽回。此事不久發作,只盼他們到時知機,能就此兵解,不致形神皆滅,便是幸事。此時由他們去吧。”四人聽了,嘆息了一陣,便向知非禪師作別起身,一行共是師徒九人,同往峨眉飛去。

妙一夫人早有妙一真人囑咐,甚是優禮。一面又把妙一真人閉洞行法開府,須等正日開府始能出見;客多甚忙,接待簡略,已經備下賓館,不能隨時奉陪的話說了。鐘先生等見主人禮貌殷勤,各把前嫌消去,互致了幾句謙詞,便由林寒引導,餐霞大師陪客就舍,同往仙館去訖。

這裏客才去,跟著南海地仙天乾山小男帶了三連宮中三十六個仙童弟子,西海磨球島離朱宮少陽神君帶了日前曾來峨眉先送禮物謝請的火行者元柄等四個門下弟子,相繼到來。

以上兩撥雖非同道至交,尚還是友非敵。等這兩撥剛剛引入館舍,忽然輪值弟子苦孩兒司徒平飛身入報:“後洞外來了三個相貌兇惡、裝束詭異的道者,一個大頭大肚、胸掛十八顆人頭念珠的兇僧,隨帶著七個男女,到了飛雷崖佇雲亭前。先由一名叫鬼焰兒朱赤午的妖童,向弟子等聲稱:‘我家師父等三道一僧,乃北岳恒山丁甲幢、火法真人黃猛、三化真人卓遠峰、屠神子吳訟,率領門下弟子七煞手常鷦、鬼焰兒朱赤午、仙掌雷召富、大力仙童洪大肚、獨角金剛陽健,以及江西鄱陽湖小螺洲金風寺方丈惡彌勒觀在和號稱龍山雙艷的細腰仙娘柳如花、小金女童麽鳳,一行師徒共是十二人。因聞峨眉開府,心切觀光,前來拜山,參與盛典。’令弟子等入門通報。弟子來時,隱聞內中一個生相蠢俗不堪、名叫洪大肚的和那朱赤午說:‘你說這一路無甚防備,你看這洞設的不是那禁制麽?’弟子因各位師尊早已算出未來,妖鬼徐完來過以後,只仙府上空還不免有妖人來此窺伺,已由白、朱二位師伯戒備,後洞已不會有事,所以不曾設伏。今早弟子等曾見雪山頂上有金光微閃,似往洞口飛來,細看又無形跡,來人不知怎會看出?這十二人均未接有請柬,容他進來與否,請示定奪。”

妙一夫人知道,來的這為首四人,明初已經得道,雖然出身旁門,已經躲過三劫,隱居修煉。除縱容門下弟子不時出山為惡外,本人蹤跡俱甚隱秘,正邪各派俱無交往。料是受了仇敵蠱惑,來此相機行事,來意善惡尚還未定。既然以禮求見,自應以禮待承。便請餐霞大師代出迎導,就便暗中查看洞口禁制是哪位道友所設。

大師去後,妙一夫人等因庚辰正日將近,敵友雙方來客越多,一一陪敘,勢難兼顧,便把五位主人分開,以便分別接待。又因來人師徒以前惡跡昭彰,幸逃天戮,已有餐霞大師接待,不願多與周旋,便避了出去。

這裏餐霞大師到了洞外,見來人師徒都是一身邪氣,知道雖是左道旁門,也不可輕視,便按主人之禮,上前通名致辭。原來這一幹妖人,以前因了作惡多端,常受正派劍仙嫉視,備歷險難,幸逃誅戮。先在恒山銷聲匿跡了七八十年,後始分居。由此學乖,不再彰明昭著,行事力求隱晦,也不與外人來往。近百年中,見同時一班厲害仇敵十九仙去,自問後起諸人莫我之敵,雖然漸萌故態,仍不輕於樹敵。近年雖聞峨眉派發揚光大,人才輩出,因一向閉門不出,只由門下妖徒出外攝取婦女,回山采補,對方諸人均未見過。這次原是妖道門人受了與峨眉為仇的妖邪慫恿,言說仙府靈藥眾多,更有千年靈芝煉成的芝人、芝馬。眾妖人本為所習不正,必須常年采補,始能駐景延年,長生不老,如能得到芝仙服食,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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